你记得也好,最好你忘掉

[鸣佐]狐市

他微微垂首,胳膊向后伸把腰带绕了第二圈,打了平滑的结。白底紫色暗纹的和服有些不够日常,略带着些旧时的贵族雅致,布料贴着周身的骨骼与皮肤,厚重而流丽的垂坠,后领上绣着火把般的徽纹,平白从风雅里透出一股血气。

那是历史累积才能留下的沉淀意味,他不知道这猜想是否正确,毕竟他不过是个福利院长大起来并无历史可寻的少年,十六年之前一只松木箱躺着安静的男婴,身下垫着棉被和衣物,与骄阳似火的七月格格不入。他一面想着,一面走下楼梯,看一都市的红灯绿酒在祭典之夜也低调许多,收起了鸣笛、尾气和电子产品,面具浴衣小手袋,白拍子和六弦琴。水月在门外百无聊赖叼着糖,见他出来一愣神:诶,佐助你挺适合这衣服啊,亏我还想着你这后面竖得张牙舞爪的头发肯定配不了呢。

看他不言,又笑嘻嘻的凑过来抱怨:好看得不像个真人了,不公平啊。

佐助偏一偏头,似是无可奈何,他走路快,踏着木屐时也毫无缓速的意思,哒哒哒哒穿过半条夜市的石板街,看来对金鱼糖苹果小玩意儿毫无兴趣。水月哎哎叹气,抱了几盒章鱼烧又没见了人影,好在衣服显眼不至于真跟丢,可几番下来也是略不耐:你要干啥啊帅哥?好好逛逛街吃吃东西不好吗,难得出来逛一次祭典?你在找什么?

他也心下茫然,白色和服布料裹着周身,紧得透不过气,仿佛红血溅体又凝结成了一件血浆外衣,可分明领口都松了又松,腰带单单只绕了两圈。勉强应下换了那松木箱里的衣物来看看夜市,心神却不宁。瞥一眼旁边的茶摊,他下意识摆摆手,示意过去喝口水,坐下时才发觉真是纯【茶摊】,一板一眼应了此节此景,汽水酒精果汁皆无,老板颜面看不太清,身着黑色浴衣捧上茶壶和茶杯,佐助伸手摩挲了下杯沿,只觉古旧而平滑,摸起来像是价值不菲,虽疑惑,低头啜一口却觉得味道像是抓了舌尖,苦香的,故人般的熟悉。水月跟着喝了两口,吐着舌嫌恶,却也一反常态,一杯杯慢慢饮起。

今晚人群也好像达成了默契一般,往日里高声喧哗的年轻男女无一不压低嗓音交谈,轻柔的人声沙沙的,像风又像水流从耳边掠过。他凝视着人头攒动的街道,视野却渐渐有些模糊,仿佛太久没有眨眼造成的干涩,让眼瞳里的人群都恍惚起来,色彩斑斓的浴衣和服,女孩子头上的扶桑花流苏,都晃悠成一片湖水般的波纹,连色调都暗淡下来,融进夜空的暗。

佐助懵了一会儿,忽的一眨眼,眼前一圈圈扩开的黑色漩涡泛成十多年前电视花屏时的白色碎片,街道依然人头攒动,远处露台上咿咿呀呀的唱,伴着弦音单薄。他正疑失神,转头却见桌边已经没了水月的身影,茶摊老板弓着背,看炉上滚起的茶水。

不对。

佐助起身,犹疑的绕到看茶的老板身后,黑色浴衣白布巾,的确是刚才那样没有错,然而目光转到炉上时,土砖垒砌的灶台,就像历史书上后人想象留下的图一样,木柴在噼噼啵啵作响,红色的火焰和扑面而来的炭灰。

他猛的转头,看街道上摩肩接踵轻声谈笑的人群,鬼怪、妖神的面具都从头上拉下来遮了面,白底的假面上红色颜料和黑色勾墨有些骇人,他们交谈着,在人流之中穿梭来去却显得怡然自得的轻快,斑斓的浴衣与和服下摆模模糊糊,本该有腿脚的地方是袅袅青烟。佐助走出茶摊,在祭典夜市的十字路口伫立了半晌,眼见着有数人迎面向他走来,手上提着关东煮和白瓷酒瓶,毫无知觉的从他身体穿过,禁不住周身发冷。白拍子还在唱着,弦音清越,铮铮作响,他侧耳倾听了会儿,那弦琴反拨的爪音在过去并无耳闻,恰恰像是史料文字中记载的平安京手法。

不一会儿,他看到街道都暗下,一簇簇黄色和红色火焰在地面上燃起来,高高低低的,有生命一般的跳跃,人群也渐渐都半透明,交谈声却变大了,一反之前轻声的熙攘,是真正祭典之夜的热闹声音,满满古怪用词和听来略晦涩的造句方式。佐助在街心望了一会儿,数簇火焰跳跃到他脚边,时而在身后高高蹦起,反而确切的使出一股力道推着他向前行去,甚至有两三朵狐火叠在一起,拉住他的衣袖走。

弦琴的悦耳音调还在悠扬的奏着,行走之间,浴衣的人们成了或青面,或蓬头,或三只眼,或单条腿的魍魉,拎着它们的酒瓶,抱着陶坛,醉醺醺的东倒西歪,或是高声喜悦的唱。夜市尽头那高大的山樱渺渺的落粉,背景是天空深黑,玉白圆月横纵疏疏朗朗薄云,金色的柔软毛发像是吹过秋风的麦浪,水面一般漾开平缓波纹。

这样的风,真的太舒适了。

他甚至有点恍惚,落花狼藉酒阑珊,馥郁的香气里是阳光的金和夜色的黑,这情景好像尘封在他记忆深处一遭被掘出似的,朦胧得像梦境,又触摸得到这真实,全不同于穿他身体过去的鬼怪。那蓬勃的尾巴包裹过来,就像风吹开一朵花那样自然,顺滑的皮毛触碰在他裸露出的后颈,对方蹭过来时神情惴惴,他却像是鬼迷神窍般伸过手去,又被滚烫的热度攥住。

在黑色眼睛重叠上晴空的湛蓝时,他看到鸣人嘴角扬起,轻轻的、轻轻的用胳膊揽住他的肩背。

就如同上穷碧落下黄泉的苦痛截然不复,单单携着千年的相思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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随手摸

隐太太的狐球超绝可爱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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